《人魔线索》是一部由马丁·韦兹执导,凯丽·拉塞尔/托马斯·克莱舒曼/托马斯·胡贝尔主演的一部恐怖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观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人魔线索》观后感:人魔线索
1998年9月19日一个叫做奥立弗·哈特温的德国人,公然在网路上徵求自愿者赛门成为他死亡餐桌上的人肉佳餚。这个骇人听闻的事件被揭发后震惊德国,更成为全世界所关注的头条新闻。多年后一位心理系的研究生决定研究人魔心理的深层秘密,因而远赴奥立弗的德国住处,展开一系列的线索研究,向世人揭开人吃人背后不为人知的可怕真相…
《人魔线索》观后感:法律看不得他们“高潮”
Grimm:狂烈,残忍,野蛮的意思。
忠于片名,这该译为:狂烈的爱,但和片子有意的抑制的气氛不搭调。
(总觉得应该翻译成类似于“切肤之爱”云云会更为妥当。。。
无可厚非的是,这部片子有部好剧本。节奏平淡,剧情及心理刻画交代的也不过度清晰,一直觉得"自己不能通过影片完全理解奥利弗还有西蒙"是编剧对2人的尊重,也是对观众的尊重。
影片另一个亮点是,最后烟熏女撕录像,略带讽刺的意味。就像豆瓣这里对片名的不太恰当的翻译一样,“人魔”,不知道多少人看完了觉得他们是魔。"不属于被认同的"就是“魔”。
我只知道,看完吃人之后有种大团圆的感觉。
假如有人愿意吃有人愿意被吃,法律凭什么干涉?
也许有人会指出,社会影响不好云云。我也百口莫辩,这问题有时就和安乐死的辩论一样。
写影评的时候,我总会想到做爱,
我想这就是为啥大家都是关着门做爱,这对吃和被吃的人,恰巧就是开了门的。而有很多世俗人说得难听就是见不得他们“高潮”。
可问题假如只是“看不得”则还好。
吃人肉可管,吃猪肉不可管。为什么?
《人魔线索》观后感:本片原型:ArminMeiwes
ArminMeiwes在网上招聘到了自愿被食用的受害者BerndJürgenBrandes,杀死且食用了后者包括阴茎在内的肉。
Meiwes在网络上一个食人癖论坛TheCannibalCafe发布了一则广告,寻找“一个愿意被杀死且被食用且体格良好的18-30岁之间的男性”。2001年3月,有异装癖的柏林工程师BerndJürgenBrandes回应了这则广告,并最终被Meiwes选中。
2001年3月9日,两人在罗滕堡的一个小镇相见。他们制作了一盒录像带,录下了一切,包括在Brandes的同意下Meiwes努力切掉Brandes的阴茎,之后两人尝试食用被切下的阴茎的内容。在做这一切之前,Brandes服下了许多的安眠药和止咳水以麻醉自己。最初,Brandes想要让Meiwes咬掉自己的阴茎,但这并没有成功,于是Meiwes最终用刀切下了对方的阴茎。Brandes本想食用自己的阴茎,但并未成功,因为它很难嚼。据看了录像带的法庭人员反映,Brandes实际上是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无法食用自己的阴茎。于是Meiwes尝试用大蒜、红酒、Brandes的脂肪和盐与黑胡椒来烹饪阴茎,但却煎得过头了,于是他最终将阴茎切成小块喂给了自己的狗。
Meiwes让Brandes躺进浴缸流血,自己一边阅读星际迷航的书籍,一边15分钟一趟查看Brandes的情况。最终,在祈祷和犹豫之后,Meiwes将Brandes带入家中特制的屠房,先吻了一下Brandes,接着向后者的脖子刺了一刀,导致了死亡。最后,Meiwes将Brandes的尸体挂在挂肉钩上。四个小时的录像带记录下了从试图咬下阴茎到Brandes死亡的一切。在其中,Brandes曾多次声称自己是自愿选择被食。
在接下来的十个月中,Meiwes将Brandes的尸体保存在冰箱中,并食用了至少20公斤Brandes的肉。据Meiwes称,Brandes的肉尝起来像猪肉。
Meiwes在2002年12月被捕,此前他还试图在互联网上寻找新的自愿受害者。
2004年,Meiwes被判过失杀人罪,入狱八年半。但在2005年,控方不服判决上诉,Meiwes最终被判谋杀罪,终身监禁。在狱中,他成为了一名素食主义者。
—据称,Meiwes和Brandes都深受与其母亲的关系的困扰。Brandes可能将自己母亲的死亡归因于自己,而Meiwes的母亲是个控制狂,直到死都一直和Meiwes一同居住。
—Brandes是一名公开双性恋。他的性伴侣声称,Brandes曾多次要求他将对方的阴茎切掉、咬掉和吃掉。
—Meiwes曾邀请其他回复自己帖子的人来到自己的家,参观自己的屠宰房,但这些人都不是真的想要被食用,而他只想要一个完全自愿的人。
—Meiwes声称,他吃越多Brandes的肉,就感觉自己离对方越近。他甚至感觉Brandes的英语水平也传递给了自己。他说他感觉食用Brandes的肉使他完整,给了他一个灵魂伴侣。
—2006年,马丁·韦兹执导,托马斯克莱舒曼主演的电影GrimmLove上映。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在德国该片直到2009年才得以上映。
《人魔线索》观后感:罗腾堡之爱
并非完全忠于电影,这只是我个人观后的梦境,这个真实的故事让我着迷~
(上)
每一个夜晚,他到森林中去。没有星星,只有苍白的月亮孤独地挂在天空,和他遥遥相对。他希望看见什么呢?一个来自橡树的妖精?或者是居住在木屋里的巫婆,有着一头枯萎的棕色头发,干瘪的双手?还是湖边跳着舞的小矮人,山洞里的白雪公主?什么都没有,童话里的动物们、精灵们都躲开了人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想起父亲在入睡前为他讲的那些故事:“森林一片虚无。野兽扑上来,将他们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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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孤独。无止尽的孤独。没有人需要他。同事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们要么带着不屑的神情从他身边走过,要么离他尽可能的远。但他可以感觉得到,他们都怕他。虽然有些人竭力想掩饰心中的不安,他仍可以确定他们是怕他的。他能够嗅到恐惧的气味,因为他的一生都活在恐惧中。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经常被别的孩子欺负。他是学校的笑柄。午饭的时候人们把他的饭倒掉,或是在里面放上蟑螂。有的时候,高年级的男生会恶作剧般的把他关进厕所,使他不得不错过一整天的课程。女孩子们偶尔同情他,但随即她们又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时候,便集体鼓起掌来。“你看上去就像条狗,恩?”那个名叫斯蒂芬的男孩笑着说,他是领头欺负他的人中的一个。“看啊,他真像条狗!”
他洗了把脸,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这是一副中年男人的面容,嘴巴稍微有点歪,眼角处已经开始有很细微的皱纹,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被掩盖在杂乱的黑色刘海下,正在镜子的另一边看着他。这是另一个我,他想。然后他对着镜子微笑,擦去了镜面上弥漫的水气。
他曾经以为,只要留下了格里芬,这种孤独感就会消逝无踪。可是他错了。他还是只有一个人,寂寞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每分每秒都缠绕着他不放。他又想起了格里芬,那是个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犹太男孩,一个唯一不曾嘲笑他的人。他的颜色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他在一开始的时候错以为见到了天使。他们一起回家,一起念书,一起看球。格里芬从安特卫普来。据他说,那里有比利时最大的安特卫普圣母院,还有斯凯尔特河。等到他们长大了,他们可以从斯凯尔特河河底的隧道到斯德尔去,鲁本斯的《耶稣降架图》就在那儿等着他们。
耶稣降架。尼可迪马司站在梯子上,他慢慢地将基督的尸体放低,好让亚里马席亚的约瑟夫接住他,抹大拉的玛利亚站在十字架下。可他是谁?是那个降下十字架的人,还是升起它的人?
怎样才能留下格里芬。为此他想尽了各种方法。他不能等,格里芬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如何能束手无策的任那一天来临?他不想再回到黑暗的空虚中去,格里芬一定也了解这一点。当他举起斧头朝格里芬砍去时,他的内心充满了愉悦。看吧,我终于找到了永远留下你的方法……很有效,是不是?只要一斧头,只那么一下你就能永远陪着我。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格里芬倒在地上,额头上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血不停地流出来。他金色的脑袋垂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知觉。他不再孤独。
这之后格里芬伴随他度过了两年的光阴。当他在夜里醒来,可以看见格里芬坐在床头,一头金发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他坐起来,用自己的嘴唇去触碰他冰凉的面颊,这时他的心是满的,被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占据着。白天,格里芬和他一起去学校,在操场上踢球,奔跑。如果他坐在教室里,格里芬就坐在他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一直看着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好的。
可是渐渐地,格里芬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四处都找不到他,只有在天快亮的时候他才会出现。他惊恐地发现,当他回家时,身边的影子已经不在了。格里芬正在远离他的生活。
他走出浴室,在电脑前坐下。时间又回去了。回过头,他仍旧是孤独的。我爱你,身后的电视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永不分离。那是电视剧的对白。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搜索着最新的主题。汉尼拔真有其人?手术刀下的实验品。心理变态者的具体表现。总是有人关心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并自以为窥见了真相。鼠标在一个标题上停住了,怎样才能屠宰一个人类?
杀了他,吃了他,与他合为一体。人们内心深处不是都有吃人的欲望吗?
他曾经试过这么做。那是在他刚接触网络不久,一个叫贝克的男人找上了他。他们在食人聊天室里相谈甚欢。“你希望吃我吗?”贝克向他发出邀请。“我想体验被吃的感觉。”“为什么不呢?”他回复道。“我这里有所有必须的设施,很早的时候我就想试一试了。你要来吗?我会完全按照真正的步骤来做。”
他把贝克绑在手术台上,用黑色的白板笔仔细地在他身上标出位置。“臀部和腱部的肉比较多,”他附身看着贝克,“我等不及了。”贝克起初吃吃地笑着,好奇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但当他用铁链把他的双腿吊起来时,他明显慌了。“你干什么?”他挣扎着,“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样你的血才会流到头部,我割开你的脖子时,血会喷到我身上。”“不!”贝克大哭起来,“不!我不想这样!”
最后他不得不放开他。他一获得自由就冲出了门,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拿。我说了一切都会跟真的一样,他痛苦地把脸埋进掌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合二为一。你不想要吗?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结合。
《人魔线索》观后感:格林之爱
这是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1998年,那个时候生活无聊得紧,没事寻一些刺激的东西来打发冗长的时光,每天借一堆恐怖、血腥的片子回来看,不快进不闭眼地那样专注,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麻木不仁。
然后的一天在网路上看到了这么一则令我颇有兴致的新闻,也就是这么多年之后的今天终于拍摄完成的GRIMMLOVE。当时网上的新闻的描述大致如下:在德国的某个地方,一个叫奥立弗的人在网路上公开寻找自愿被他吃掉的成年男子,结果真有一个叫塞门的人自愿并且被吃掉了,接着网上有人发觉事态并不是想像中的是一个玩笑,于是便报了警,警察在搜查了奥立弗的住处之后在他的冰箱内发现了尚未被吃完的人体内脏若干。
当时感觉下来,这则事实事件能吸引人的地方有这么几点,一是这个叫奥立弗的人并不是人们普遍认为的那种“变态连环杀手”,因为在塞门之前也曾经有人应征过并且也曾经被绑在他家的砧板床上,但在临动手的时候,应征者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或者是一个男同性恋者在网上发布的征招M男的行为,于是提出离开,奥立弗也放他走了,所以从心理行为角度上说,他是一个纯粹的食人者,而并不是一个杀人者;二是那个叫塞门的人,当时新闻中并未提供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背景资料,而相对于食人与被食人来说,我更对后者有着浓厚的窥探兴趣;三,便是今日写这篇文章的最终素材,当时就有报道说已经有影片制作方有意将这则真实事件搬上银幕。
这部取名为GRIMMLOVE的最终成片风格颇为写实,借由一名女研究生的钻研过程从第三方的角度较为客观地描述了整个事件的发生经过,并且着重交代了奥立弗和塞门的童年。对于一名心理疾病患者来说,了解他们的童年是尤为重要的,大部分在童年遭受过创伤的经历都能影射到他成年后的性格行为趋向。而GRIMMLOVE看上去则更像是部纪录片,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恐怖片。因为除了风格上的定位之外,影片并没有恐怖片招牌式的背景配乐效果,并没有什么血腥镜头,更没有角色失声的尖叫和绝望的眼神,除却那名无聊的女研究生的心理变化不谈,事件的两名主角并不是带着丝毫的恐惧或是绝望来完成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一次命运的际遇的。
所以,可能大部分人,我指的是那些即便平日里喜好恐怖片的人,也未必会喜欢这部影片,因为它没有太多的戏剧效果,没有太多的艺术化的渲染,一切,只是为了向人们叙述这一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故事。
让我们再回到影片本身。9年后影片给当年的报道续上了两个人在童年时的遭遇。食人者奥立弗从小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性格孤僻内向的他在学校结识了一位个人认为有些同性趋向的好朋友,并为之吸引,但是他的母亲用了一种对于幼小的他近乎“残酷”的方式来迫使他待在家里,时刻都不要离开他的母亲,于是在他的心理上便产生了两种反应,一是他的好伙伴从此成了他自己内凡世界的虚拟人物,二是直到他成年,相信也是他开始食人前不久,他的母亲才因为意外而死亡,由于寂寞,并且相信没有什么朋友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想法,便开始有了把人吃掉这样的话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而塞门,从小因为母亲自杀身亡而与父亲生活,从童年的家庭构成上与奥立弗正巧产生了反差,于是他成年后成为了一名男同性恋者,并且有一名性伙伴。从他内心深处相信他的母亲并不爱他,他问他的男朋友,有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后悔并且永远无法弥补的事情?事实上他也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一种弥补方式,在他遇见奥立弗之前,他曾经在自己的脑海中无数遍地想像着整个过程,但没有人能满足他的愿望,包括他招的那个男妓。
至此总结来说,两个人的性取向应该都是同性,奥立弗惦记着离去的父亲,而塞门则由父亲一手带大并且对于女性有着内疚心理。我自己并没有研究这方面心理的知识基础,所以从影片中我能了解到的如奥立弗如何产生想要食人的心理暂且能够理解之外,像塞门是怎样想被别人吃掉联系到弥补母亲的过失的环节,我还是无法渗透。
影片的最后,两个人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宿命地在网上相遇了。两个人在邮件中的陈词是如此地露骨,直白地倾述自己的愿望,奥立弗问他还想继续吗?塞门说“Thereisnowaybackforme.Onlyforward.Throughyourteeth.”
最终两个人在火车站相遇,互视的眼神看似是如此地暧昧,奥立弗依然是羞涩的神情,而塞门则表现得颇为主动起来,从他们彼此的地位定位来说,应该是较为符合逻辑的。此时影片变得极为安静,唯有两个人的对白变得精辟而确切,塞门说“I'myourflesh”“Iwannathisbeperfect”,“Iwill”奥立弗发动了汽车。
当年的报道说塞门曾经打过退堂鼓,辗转之后,终于在两个人相遇的12个小时之后完成了整个过程。而影片带给我们的整个过程也并非是一场优雅并且井然有序的盛宴,当然与小说中的汉尼拔不同,塞门的确紧张过,而奥立弗也并且学医出生,所以想像中的如同汉尼拔系列影片中的“做工考究的烛台、整洁的桌布、金属嚓亮的餐具、精致准确的切割”等等一概都未出现,只有长短不齐的蜡烛,斑驳不堪的木桌,锈迹斑斑的浴缸和显着不太和谐的血线。相比之下就觉得汉尼拔教授太过注重过程而浮夸,而这两个人则明显更注重于结果。当奥立弗最终毛糙地开始着手切割只属于他自己的美味鲜肉的时候,泛黄的镜头开始倒放两个人在童年的遭遇,塞门最终救赎了自己的灵魂,而奥立弗则真正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留下了别人的灵魂而并不是童年时的玩偶。
女研究生在看完了记录这段影像的带子后将其销毁了,他们毕竟不是同一处内心世界的人,虽然影片在开头以及中段都表现出她似乎也有某处阴暗的世界,但谁没有呢,问题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够正视她所一直好奇的事实真相。
影片取名为GRIMMLOVE,前者是格林的姓,并不是很清楚片名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既然用了LOVE,也算是给了奥立弗和塞门的一个最终定义吧。
overmoon
2007/06/13
《人魔线索》观后感:爱你如食
最前面的话【我的影评几乎都是翻内容或者写同人,我说不来精准的语言,但这部颜色晦暗的电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看了好几遍,然后有了写出来的想法,下面是一个小说,黑塔利亚版的罗腾堡食人魔,对于电影内容的理解会体现在里面,耶】
我叫贝丽琪·简森,慕尼黑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今年六月的时候一件事情传到了慕尼黑,席卷了全德国,一个来自罗腾堡的男人吃了一个年轻人,据说受害者是我们学校医学部的学生。
老天啊!也许我曾见过他,也许在上下楼或者穿过草坪时,我们曾擦肩而过,也许在派对或者公共课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但是现在他尸骨无存,消息又被封锁,令人感到悲痛又好奇的是,受害者生前的种种行为以及遗留下的证据说明他是自愿的。
谁会自愿被吃掉?
也许我该向霍兰德请教有关食人俗的知识,他是学历史的,但是当务之急是参加听证会,我的教授被邀请,但是他私下里告诉我们他并不是那么情愿,毕竟食人事件很稀少,稀少并且罪孽深重,他生怕自己会情绪激动,我表示过想要陪同,他以我的性别婉拒了我,我很生气。
但我不会放弃,实际上我非常感兴趣,我认识的一个匈牙利女孩是被害人的朋友,她曾经当众吻我,这害我在同学面前丢脸,所以她欠我一份人情,她要出庭作证,于是我去找了她帮忙劝说我的教授。
最后我教授让我去了,不过我必须帮他做笔记,开庭那天我特意扎紧头发打扮地很强势,以防被法警拦截下来,就这样我混进了法庭,成功见到了那个人。
亚瑟·柯克兰·罗斯托。
他被两个人带上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像清澈见底的碧绿湖水,所以同样的,它们传达的感情深不可测。受邀人员多数是专家,所以没有所谓的群情激奋,况且他看上去比想象中更无助,更边缘化,也许他适合去当个孤独的护林员而不是站在光天化日下受审判。
让人在意的是,他在走进来时嘴里叨叨咕咕,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过似乎也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关于庭审细节无需赘述,我认为这件事情与其当作案件,不如说是一个悲剧,所以我将它写成小说。
好了,我接下来所写的这个故事源于一个真实事件。
在阅读它之前,我希望向你们,我亲爱的读者,提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愿意为他人对你犯下的过错而赎罪吗?
第二个问题:寻找一个可以看透你内心黑暗的人并厮守,这有错吗?
你们或许想知道我在故事背后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但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无论谁成为作者,这个故事都只属于他们。
(-5)
人死后将魂归故里。
阿尔弗雷德短暂的一生中居住过三个地方,他十岁时移居德国门巴市,十六岁辗转来到慕尼黑,童年在温暖干燥的犹他州度过,那里曾是一片未开垦的荒地。
盐湖城是他第一个家,但多数情况下,阿尔弗雷德总是愿意随父亲去矿区生活,矿区坐落在峡谷旁,几圈细细的钢轨环绕整个区域,偶尔有岔道延伸进野地里。阿尔弗雷德最喜欢坐在脏兮兮的矿车上,当它停在最高点时,只需一个小小的动力,“嗖!”他就同车一起滑下去,顺着坡度适中的轨道,荒凉的风化景色在视野里展开,耳边有干燥的风声。
直到后来,阿尔弗雷德上了小学,于是和母亲留在盐湖城,一次邻居过来串门,带来他们与阿尔弗雷德同龄的小儿子马修,两人跑到儿童室,玩起了“医生和病人”,这个游戏的宗旨是一个人脱光衣服,另一个人替他诊疗,阿尔弗雷德恰好是那个脱光衣服的人,马修替他捏捏这里,捏捏那里,最后碰了那处小男孩都感到好奇的地方,这个场面被推门进来的母亲看到,她狠狠打了阿尔弗雷德一巴掌,三个月之后,她自杀了。
阿尔弗雷德将母亲的死归于对自己的绝望,那三个月期间他不止一次偷听到母亲跪在房间里向上帝祈祷,祈求帮助,祈求驱散困扰丈夫和儿子的恶魔。
每次听到这里,他都扭曲着面庞踮脚离开,全身因痛苦而战栗着,心脏在滴血。
然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亚瑟•柯克兰•罗斯托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他的父辈曾是英格兰人,那时和平并不是长况,在种种迫害下,他们漂洋过海,跋山涉水,来到那时的神圣罗马帝国,最后安定在巴伐利亚的一个小地方,当地人戏称家乡为“饮酒救下来的城市”,外乡人则直呼它为罗滕堡。
亚瑟的父亲是手艺人,在城内的一个私人小作坊里工作,曾经是学徒,现在是师父,在木屑和粉尘飞扬的工作间里,为美妙音乐制造承载之物——小提琴。
这是一种精细的手艺活,从选料到音梁,从合琴到装配,每一道工序都要精确的尺寸和打磨,容不下丝毫失误,一旦失败就要砸碎重来。所以为了成果和工钱都好看,大家很少带亲眷进入作坊。
亚瑟对种精雕细琢的活计十分好奇,上学前他经常跑到作坊外的院子里藏着,躲在大开的木窗下悄悄窥视,看着父亲将一个个红漆未干的提琴挂在晒琴的木梁上,一丝力量让它轻轻颤抖着,如同绞刑者垂死前的痉挛。
父亲不让他们来看自己工作,但是他不拒绝在晚餐后为自己的妻儿演奏一曲,琴盒是深棕色,皮革材质让它在灯照下发出浅淡的金色光泽,从那里取出来的小提琴犹如一个梦想,有时候演奏萨拉萨蒂忧愁的流浪者,有时候是巴赫奇诡的恰空,家人都信天主教,父亲也经常演奏圣母颂,激情洋溢的快板或是漂亮左手的拨弦穿插交替,既是拉近感情又是卖弄技艺。
每当这时哥哥斯科特敷衍地微笑,显得不那么在意,因为他迟早要继承老爸的手艺,母亲对小提琴和音乐毫无感情,疲倦和不知名的躁郁将她全身心压在这栋承载一家四口的小房子里,她很少出门。
但亚瑟喜欢这个环节,这是童年里他最接近小提琴的时刻。能观看这种美丽的乐器如何演奏,同时可以大笑或者跟着打拍子,这种互动珍贵并且感人,带着温暖的神性,维护着亚瑟的灵魂,让黑暗引诱他的可能性尽量降到最低。
亚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有双向障碍,不过那时她已经下葬了,墓地就在西城郊,成年后的亚瑟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那块黯淡发白的大理石长方体上简介地镌刻了她的一生,好像生命刚刚张开双手发出柔弱的金色光亮,时间马车就风驰电掣地掠过地面,野蛮地将魂魄夺走了。
伊丽莎白•罗斯托最开始忍受的磨难不是双障,她得了中风,心理的疾病相比于生理的痛苦似乎微不足道,前者最差也只是行尸走肉,后者却为死亡降生打开一道缝隙。一同而来的还有抛弃。
上大学时,一次机会阿尔弗雷德独自去听了地下乐队的演出。场地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因为远离市中心而逐渐破败,年久失修的硬件设施成了颓废乐园,那天夜里大批年轻人涌入场地纵情享乐,用合法和非法的东西充实自我,如同瓦尔普吉斯之夜群魔乱舞。刺目的白光晃过,阿尔弗雷德从人群中抬头,看见这一支乐队的名字叫Spiegel(镜子),乐队成员穿着神父的法衣站在舞台中央,一位年轻歌手正用古德语低声念诵:
/星光璀璨,双月前夕的欢庆微弱炉火的踪迹,映照在客栈之上死亡将至震撼尘世造物必得重生子夜钟声鸣响当双月升腾/
细微的提琴声幽幽缠绕其中,周围的喧嚣变地遥远难辨,阿尔弗雷德瞪大眼睛,将眼镜的鼻托慢慢按在鼻梁上,就当他以为自己是幻听时,那位歌手的声音忽然变调成沙哑的死腔:
/风暴突如其来!惊起酣睡孩童!/
粗旷的沙砾瞬间飞驰刮上鼓膜,架子鼓和贝斯的嘶吼不断跟进,像要彻底毁坏什么似的,台上台下在变节的点上瞬间沸腾,所有人高声大喊振臂挥舞,气氛狂热如同火焰般席卷了这方空间。
/铁蹄铮铮远方毁灭悄然临近悬起号角拾起武器勇士与侍从殒身血染刀锋/
/沉睡孩童的梦境之中无人知晓的邪恶徘徊在密林之外死亡母亲舒展歌喉旋律甜醉迷离/
/双月合二为一无声的泪水潸然落下追忆遥远的年代如梦境般邃远/
一会儿时心碎的呜咽哀求,一会儿是盛气凌人的预言,阿尔弗雷德惊奇地望着他们,感觉一条红龙正从他脚下的深渊向上攀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然后他听着听着,突然转身奋力挤开人群,奔向卫生间。在一个小隔间里他飞快地解开裤子,右手快速动作着,喘息粗重。让他有感觉的是烟熏火燎的死腔以及身边狂乱舞动的肢体接触,他注意到了,那些人大多是男性。
一道光一闪而过,将脑内照地雪亮,阿尔弗雷德看见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赤身露体,毫无遮蔽,胆怯地看着镜外世界,却对它一无所知。哦,难怪这个乐队叫Spiegel。
他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祈求,也明白了父亲不愿着家的理由、那个游戏的含义、自杀的原因。真相让他倚在厕所肮脏的墙板上放声大哭。
当晚阿尔弗雷德就用一个小刀片自杀了。
当然他没有成功,他的俄罗斯室友在他割腕不久就回到寝室,看到这一幕连忙为他止血,据说当时阿尔弗雷德一直在哭喊:“妈妈!妈妈!为什么要让我出生啊!”
弑父也许常有,但弑母绝对不允许,母亲可以为你奉献生命,但你绝不可以取走它,在阿尔弗雷德心中他简直是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确是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从那以后他再不能笑。
十三岁的亚瑟看着父亲将行李一件件塞入那辆老旧福特的后备箱里,那些生活用品在他眼里渐渐变色,和脚下的地一样发出灰色,斯科特从玄关走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样东西,亚瑟认出来那是琴盒,里面装着父亲的小提琴,它被一双粗糙的手接过来,随意扔到了那堆行李上。
一切不可避免,琴盒被行李的疾病感染,开始时它还保持着原色,然后慢慢变灰,慢慢死去。
深深的棕色,浅淡的金色光泽,它曾经是一棵被阳光照射的古树。
我的小提琴走了。
随着引擎发动放出噪音,亚瑟在心里默默说。
他忽然扑到前面紧紧抓住驾驶这边的车窗,突如其来的感情让他大声哀求:“爸爸!带我一起走!”
“不行孩子,你要留下来照顾你妈。”
“可是、你不能留我一个人!”
“回去吧亚瑟。你快点斯科特!”
“爸爸!”
这种感情迫使他头一次鼓起勇气,在哥哥钻入车里汽车开起来后,他跟着跑了一小段路,地面上的沙石被轮胎卷起,他顾不得迷眼睛,穿过尘土飞扬的院子,想要跟着跑出去。
“亚瑟!”这声音让他停在了院子与大路的交界处。
伊丽莎白站在门前喊他,她已经看够了车尾扬起的灰尘,何况久站让她下肢疼痛:“进来吧孩子!给我倒杯茶!”
她说着拾级而上,打开门走进屋内。
几绺头发压在眼前,亚瑟不敢将它们捋到一边,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被记起似的继续下去,从左边的眼角开始,一个东西渐渐脱离了世界,向右边滑去,掠过细细的发丝,没有任何阻挡,像水或者纱布一样柔软,脱离,消逝。
亚瑟睁大眼睛,发现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种颜色,不用明度的灰。
他扭过头看向院里,那里有自己从前以及未来的家,它掩映在几棵橡树后,透过窗户观望,里面一片漆黑,在夏日里显得寂静又冰冷。
他看不见颜色了。
(-4)
亚瑟站在门口,看着沐浴在晨曦中的课堂,桌子反射出苍白的光,窗帘被扎紧束在窗户两侧,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扶着门框慢腾腾走进去,现在有一个人了。
黑板擦放在讲桌上,亚瑟拿起来摆回黑板槽内,灰尘腾起,在一束束穿过窗户的阳光中上下飞舞跃动,带着看不透的规律。
他背着书包,顺着课桌形成的走道来到教室的最后面。最后一排靠窗户是属于他的位置,坐在这里能躲开督导的视线,也能看窗外的景色。
亚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昨天借阅的绘本准备放进书桌里。学校的图书馆除了专业书、报纸、以及文学作品外,还藏有丰富绘本,自己偶尔会借来阅读,家里的灯光向来黯淡,读密密麻麻的字十分累眼睛,所以他喜欢这些绘本,它们通常画简单的图案,写很少的字。所以它们表达的含义比能看到的更多。
他拿出绘本,那是英诺森提的《房子》,每幅图里都是那座主角在不同的季节和年代里显示出的不同姿态,这栋房子从二十世纪初活到了现在,这本书让人感到安心。
然后亚瑟打开课桌上的桌板,看见里面的课本被墨水浇成漆黑一团。在晨曦照耀下,它们再也反射不出什么光了。
“你没有爸爸吗?”整整一天,亚瑟都在等别人问自己这句话,即使大家都知道答案,但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问他,取而代之的是忽略,亚瑟被完全忽略,排除在外,体育课集体活动上,没有人和他一组,他坐在板凳上看别人玩,两组的得分一点一点上升,分数牌时不时被翻动,下课的时候他到自己的储物柜换鞋,发现自己的鞋子坏了,在前帮和鞋底的交界处,一道缝隙大幅裂开,像张开的嘴巴,亚瑟尝试着把手指从“嘴巴”塞进去,被里面的图钉扎进了指甲缝。
午饭他自己一个人吃的,有两伙人从身旁经过,第一伙将吃剩的炖的糊烂的甘蓝菜倒在他盘里,第二伙将盘子里可以吃的东西以及第一帮人留下的甘蓝菜全都倒在了他裤子上,他们做这些时没有嘲笑,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一切显得自然而然,这里成了一个垃圾桶,而亚瑟也像垃圾桶一样沉默,当天晚上回家他就挨了骂。
亚瑟曾经有个梦想,他想成为小提琴演奏家,不需高超到要进入爱乐团的程度,只要能维持生计就可以,甚至只要可以,他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和他的小提琴一起云游四方,成为流浪艺人。这个梦想被父亲和哥哥带走了,那天亚瑟看着汽车开走,车里的人没有回头响应他的呼唤,也没有向他挥手道别,这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像一段记忆般永远留在了过去。
亚瑟不再碰小提琴,但他会流露出隐隐约约的渴望,对琴弦一样的东西,或者无论怎样调整都显得尖锐的声响,这些抽象的东西在生活中暂且没有定位,于是亚瑟将渴望深深埋在心底,日复一日,如同学校里那些人的欺侮。
这个状况被一次偶然打破。那天中午亚瑟依然是独自吃饭,一个人忽然坐到对面,他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看,对方有张出众的脸,长大后一定是个美男子,但现在他们是同龄人。亚瑟没有交流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一眼,立刻投入自己的午餐,就在这时那个人说话了:“他们一直都挺烦的对吧?”
“什么人?”亚瑟再次抬起头,他注意到那个男孩面前并没有午饭。
“那些欺负你的人。”他耸了一下眉头。
亚瑟谨慎地回头,那些经常欺负他的同学正坐在他身后的餐桌前谈笑着,亚瑟谨慎地转回来,沉默地看着那个男孩。对方帅气而无奈地耸了下肩:“不想发表意见?好吧,那你今晚有空吗?”
亚瑟仍然谨慎地看着他,但他向来有空,所以轻轻点点头。
“很好,一起走?”
真的吗?亚瑟疑惑地盯着他,再次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握拳在亚瑟肩上松垮垮地锤了一下以示友善,然后就站起来推开椅子走了。
亚瑟独自坐在那里,他非常想笑,但脸颊却像感到痛苦似的挤在一起。
/邪恶乃魔鬼面目本可憎/
/只肖一瞥之厌恶由心生/
/睹之既久矣容貌渐熟稔/
/吾始能忍之既而生怜意既而揽入怀/
这首诗雕刻在一个石板上,石板斜放在一座面容淡漠的石像前,阿尔弗雷德慢慢念着上面的字,将它们翻译成英语讲给马修听,对方彼时就站在他的旁边,穿着和多数北美人一样随意,和他相比阿尔弗雷德的黑色短风衣反而显得老气横秋,即便两人中他的年龄更小一些。
就在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后,马修•威廉姆斯来德国找过他,那时候他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在温哥华做了一名牧师,这只是一次短暂的造访,路途遥远,目的单纯,阿尔弗雷德在见到这位昔日友人时并没有对对方发生的巨大变化表示诧异,实际上自从他来到欧洲后,曾经生长的地方对他而言就像上个世纪的默片,昏黄僵硬,没有声音,他像倒带一样重温过往,之后过往真的就变成了电影。
和自己一样,已经成年的马修面容有了许多改变,童年只在那张脸庞上留下一点影子,但他仍然有一双多见的蓝色眼睛,一头带着绒毛的金色短发,他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平静的睿智,好像几年的教会实习生活让他习惯了苦难,来自他人的苦难。
如果猜测没错,马修也是当年害母亲自杀的人之一。
“这首诗我们读过。”听完之后马修下结论。
“我们什么时候读过?”阿尔弗雷德很奇怪。
“不是我和你,是和我的教友。”
“这首诗对你们的教义有什么补充吗?”
“它让我们远离被生活化的邪恶,还有被邪恶化的生活。”
“邪恶化的生活?”
“比如【献祭】。”
“别傻了,谁会想到献祭。”
“当然是你。阿尔弗,你认为我为什么突然来看你?上个月学校通知了你父亲,他又找到了我。”
“他给你出经费?”
“别开玩笑了!我当然是自愿的。”
“那你可真亏,我没什么事,你不需要劝我,我只负责当你的导游,不负责当你的信徒。”
“阿尔弗雷德!”马修皱着眉头大喊一声,但他马上看了一眼四周,转回来时表情已经缓和:“你究竟为什么自杀?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种倾向。”
“.....马修,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我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
马修沉默地盯着他,最后低声说:“你的妈妈?”
“对,我妈妈。”阿尔弗雷德也低声道,两个人像怕惊醒死者那样,声音小的如同自言自语。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死,唯一肯定的是她不爱我了。”“阿尔弗...”“但是上个月,我明白了,我在那个地方看着一群不认识的男人…有了反应。我知道为什么当年我和你玩游戏的时候她会打我,那之后她再不对我说晚安,三个月后她了结了自己,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和她丈夫一样只对男人感兴趣!”说到最后他脸变红了,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是想喊出来,马修抓住他的肩膀安抚着:“我知道,我知道。”
“马修...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你不能审判自己,只有神能够审判你,这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是补偿她。”“她死了。”“那就补偿这个世界,补偿全宇宙。尽你所有可能赎罪。”
阿尔弗雷德定定看着他,马修缓慢说到:“但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那既没有意义,也不能补偿任何人。你应该成为天使,远离魔鬼。”
这个男孩让亚瑟叫施皮格尔。在认识斯皮格之前,亚瑟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有那么一阵子两人形影不离,时间久了亚瑟也习惯共同去行动,他想,这说不定是自己上学时唯一的一个朋友。
施皮格尔很有趣,但是他几乎不和亚瑟以外的人交谈,他总是能找到独自一人待着的亚瑟,告诉他一些新奇事。
quot;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你想一起去吗?“”是什么?““你到底想不想看?”“想啊。”
罗腾堡有一个专门放映地下电影的影院,被许多无处释放欲望的人称为邪典圣地,然而这种地方每去一次就会勾起更多的欲望,更多的欲望需要更刺激的渠道来发泄,由此一来逐渐下滑,进入地狱的硫磺火中永远无法平息。但这对年轻人而言就是现世天堂。
一团模糊发花的东西从影片深处被甩上屏幕,随着被撇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亚瑟逐渐认出那是人的脂肪肠子和心肺肝脏,每一次都伴随撕心裂肺的哀嚎,锯齿摩擦在铁桌上迸溅一串串火花,这献祭仪式血腥而虔诚,刻着恶魔名字的十字架倒悬在墙,黑蜡烛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祭台摆满了鲜红的果实,汁液顺着桌面流到地面,细而缓慢地蜿蜒着与鲜血相接。
“这个怎么样?”“很恐怖..”“恐怖?”“我觉得应该很恐怖?”
施皮格尔不再说话了,两人靠在椅背上陷入沉默,影片的世界中,祭品渐渐放弃了挣扎,只有信徒的吟唱响彻在高高的山洞里,一阵烟雾特效从地面涌过,召唤魔鬼的法阵中间也放出越来越强烈的白光。
亚瑟突然挡住眼睛。
“那边的那个孩子!你快走!你不够年龄看这个级别的电影!”一束光从遥远的地方照射过来,它是驱逐的光。
是影院管理员来查票,亚瑟立刻从座椅上跳起,捂着脸从过道跑了,他很奇怪为什么施皮格尔不和自己一起逃跑,也许那个管理员没有看到他。
不光是这种逾矩的事情,施皮格尔和他有很多相近的爱好,在斯皮格的推荐下,亚瑟拿到令人英诺森提另一个绘本,这成为亚瑟之后最喜欢的绘本没有之一,它很短,叫做《大卫之星》,封面上的黄色五角星不伦不类,后来亚瑟才搞懂这是取五星的形状和犹太大卫星的颜色合二为一的,大卫之星。
绘本短地不可思议,只有十幅图,故事同样很短,讲述了还是婴儿的主人公在于父母一起登上去往集中营的火车时途径一个小镇,在火车转弯处,婴儿的父母将亲骨肉尽力抛出火车以求孩子生存的故事,初读只会认为这只是个打上亲情和创伤标签的回忆录,但是仔细思考便会发现,这个故事的高潮对同理心的作用几乎是无穷的。
亚瑟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到了最后几乎要心碎,但是每一次鼻子发酸带来的冲动都让他忍住了,毕竟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一本图画书打动,哪怕是施皮格尔也不行。
亚瑟不想让任何人嘲笑自己付出的感情。但他显然低估了施皮格尔对自己的了解。母亲自从生病后就很少进他的屋子,除非逢上令人感到惶恐不安的雨夜,她也许才会跑到儿子房间来确认他还在,那天他邀请施皮格尔来自己的房间做客,他将冲向院子的窗户大打开,让对方踩着屋后堆起的木箱上来,两人窝在薄而透光的床单里打着手电一本接一本读书,手电光穿透到外面,半趴在床上的两人如同一只蠕动的幽灵,施皮格尔拿过压在最下面的《大卫之星》指着封皮说:“你看哭了?”他的口气里有很少的揶揄,却让亚瑟感到难堪,他定定地摇头否认。
“你肯定觉得难受,那一段,你想到了谁?”他说着翻开到一页,上面正好画着婴儿裹在厚厚绒布里被抛出火车。
将最最珍贵的人抛离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活下来,活得更好,然而在抛下的一瞬间,思念和悔恨立刻开始生长,占据了身心。我多想和你一同死亡。
“我还没有想到....可以选择谁。”
为什么将梦境向他人讲述?它像死亡一样不能与第二个人分享,做梦的人只能独自承受,咀嚼其中的含义,问问它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应该怎样去做。而不是将它写出来,变成别人的故事。
阿尔弗雷德与马修告别坐上电车后,他已经后悔这次会晤了,马修的话像谜语一般,没有解答,只有无数的疑问。
电车从两幢楼之间经过时,阳光呈扇形洒满车厢,这短暂的瞬间让他沐浴到光芒,然后电车再度回到阴影之下。
一位中年妇女在站间上车,神态像一位大孩子的母亲,阿尔弗雷德看着她从自己坐位旁走过,捂住脸庞咕哝道:“妈妈,我该怎么补偿你。”
(-3)
儿童需要母亲指引才能长大,但纵然缺失这一环节,成长依旧无法逆转,这两个人中首先成长的是....
阿尔弗雷德再一次看向墙上的时钟,这是他今晚第二杯啤酒,却是他第五次看表了,这种派对并不能让他乐在其中。
他的朋友伊丽莎白倚在不远处的墙边,正在和一个高个男孩交谈,昏暗灯光下,阿尔弗雷德看见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动作暧昧似调情,手中的杯子都成了摆设,只有谈笑的空档才会举到唇边抿一口,估计早就忘记了自己在喝什么。
伊丽莎白•海德薇丽,匈牙利中产阶级出身的女孩,娇生惯养让她叛逆火辣并大胆,早在大学入学Party上,她就完成了华丽的出柜,吻了舞台上负责架子鼓的比利时小姑娘,赢得场下一片低俗口哨声。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生,长着纯正的雅利安人面貌(虽然这个代表种族分类的词现在并不受欢迎)名字也是地道的德式风味,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喜欢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却高他们两届的哥哥,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
这样的两个人连情敌都当不了,更别提情人了,所以阿尔弗雷德很好奇他们在谈什么。
伊丽莎白似乎感受到凝视自己的目光,抬头于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对个正着,她立刻兴奋地挥挥手,阿尔弗雷德移开双眼假装没看见,但余光还能涉猎到那两人,女孩似乎是拍拍对方的肩,然后朝这边走来,阿尔弗雷德低头摆弄酒杯,表现出并不期冀的样子。
“嘿!”
伊丽莎白终于走到这边,手肘碰一下他:“你怎么一个人?”
阿尔弗雷德郁闷地瞟她一眼,灯光照在伊丽莎白的妆容上,她看上去光芒四射。
“我一直这样。”他闷闷地回答。
见到这样的好友,伊丽莎白只能住口了,两人又靠在一起默默喝酒,其实刚才她和路德维希聊的话题并没什么不妥,但是自己知道阿尔弗雷德郁闷的原因。
伊丽莎白突然一仰脖将杯子里的酒都灌下去,啤酒辛辣的味道还没有消失,她低声开口:
“我以为这能让你开心,对不起。”
“你知道这不能。”阿尔弗雷德低声回答,眼睛仍然盯着别处。
“我——十分抱歉,不应该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阿尔弗。”
这句话让啊尔弗雷德转过大半个身体正视了伊丽莎白:“我不是因为这个,伊莎,我只是不想来,最开始就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很抱歉。”
“好吧,没关系。”
阿尔弗雷德将杯子放在一张小桌上,转身朝舞动人群后的大门走去。
“阿尔弗!”伊丽莎白见状也放下杯子赶快跟了上去。
刚刚跑到门外,伊丽莎白打了个冷颤,连忙抱住胳膊,用外套紧紧拢住身体,派对的热烈氛围让她忘记外面的寒冷,阿尔弗雷德知道她跟出来了,此时他正站在信箱旁,用鞋尖轻轻踩着周围的杂草。
“我们不和罗德里赫先生提前打招呼就走,他会把火发在成绩上。”伊丽莎白快步走过来,鞋跟踩着地面嗒嗒响,她有些恼火,但想起是自己让阿尔弗雷德陪自己来又丢下他,就觉得不好发作。
阿尔弗雷德没回答她,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慕尼黑的夜空颜色纯正,犹如上好的黑天鹅绒,空气冰凉清新,即使站在路灯附近他也能看到闪烁如钻的星星,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星星的名字。
能和伊丽莎白成为朋友,完全是出于对方的一个善意,如果没有那次经历,他也许要独自走在大学校园里了。
阿尔弗雷德学医,伊丽莎白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在一次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选修课上,他们两人碰巧坐到一起,伊丽莎白向阿尔弗雷德借了电脑查资料,于是混了个脸熟。
课后老师很八卦地把一个MMPI测试当做作业发到公共邮箱里,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在意,下课后留在教室里测试,做完之后直接上传了事。
身为心理系的学生,大家都知道MMPI的每一个问题都有所指向,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获得任何分数,他/她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偏执狂或是癔症患者,所以一份测试拿在手中,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真实或虚假的人格。
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作假,他连说谎题目都没有得满5分,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测试答卷被他直接传到了公共资源里(也许是谁的恶作剧?),虽然是匿名制,但大家还是纷纷议论这份测试的主人是谁,也许属于外向的积极分子,也许属于守在教室角落的幽灵,因为根据呈阳性的数值,测试者极有可能是个同性恋。
伊丽莎白在这时候出手帮了阿尔弗雷德,又是那位老师的选修课,她主动要求上台,测试的事情被她十分得体地抖落出来,听了这话,同学们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毕竟伊丽莎白的公开出柜在当时广为流传,德国不比其他一些国家,在这种事情上仍抱有微妙的感情,但直白坦荡地表态让这种微妙反而显得龌龊了,所以关于测试的事情大家都不再提。
伊丽莎白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孩,但是阿尔弗雷德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性关怀,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几乎不会拒绝伊丽莎白提出的请求,譬如陪同来这种派对。
“阿尔弗…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有求必应,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伊丽莎白走在旁边,她的褐色秀发在颈脖处的衣领里有层次地堆积着泛出光泽,好像一大捧华贵的丝绸。
“真的没关系伊莎,其实现在所有人都担心我,包括伊万都对我小心翼翼的,实际上你该知道我不需要被特殊对待,你可是学心理的呀。”“你还真是苛刻,你是学医的,反倒不珍惜生命。”“......不提了,我想去看一场电影。”“我陪你?”“不用,你得继续回派对去,我自己去。"
阿尔弗雷德坐在电影院里看7欧一张票的电影,文艺伤感无特效,男主角用海边捡来的碎贝壳为女主角拼了一幅风景画,女主角羞涩地拥抱他,两人身后的海浪冲刷沙石发出细碎缠绵的涛声,纱绒般的乌云在上空缓缓漫延,一只海鸟斜掠过天空。
这场面感人浪漫,但阿尔弗雷德念念不忘一分钟前占据画面的那张风景,贝壳让它看起来犹如山河破碎,满张细长痕迹像树根又像年久的油画,恐惧隐隐约约长入心中,认识到画作的不祥后,阿尔弗雷德提前离开了影院。
回到寝室后,阿尔弗雷德打开电脑,主机发出低低嗡鸣,几秒钟后,一束纤细雪白的光线横穿屏幕,像是开启一个宝箱,光线行过的地方一齐变宽,然后又是十几秒,发亮的屏幕慢慢暗下去,露出桌面和上面的图标,那些图标都很普通,除了平时常用的软件外,就只剩下一些文件。
阿尔弗雷德盯着第二行最末尾的图标,显示为一个网页,屏幕亮度不高,在他的眼镜上聚出一个黯淡的光斑,光斑后的眼睛一眨不咋,就这样保持了不知多久,一些记忆悄无声息地从水下浮上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逛这个网站时的心情,如同偷食禁果,如同发现新大陆,他快速点开每一个网页,如饥似渴地浏览着,悲痛,伤害,绝望,自裁,这是一场寻找同类的精神之旅,这里的所有人将本我和死本能变成图片大白于天下,阿尔弗雷德握着鼠标点开那个网站。
事实上,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了些许慰藉。
亚瑟也渐渐长大了,这仅仅是身体的成长,是自然赋予的强迫性权利——他必须过生日,却很难应付身心的变化,他独来独往,他孤僻冷淡,实际上亚瑟只是过度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伊丽莎白限制他的外出,用爱捆绑他的行动,而她自己又是个病人,久而久之,亚瑟很难读懂正常人的内心,他对常理一无所知,一旦涉及精神世界,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说他是被逐渐挖空的,虽然这样的人只有施皮格尔一个。
过了这么多年,施皮格尔一直陪伴着他。
他从小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男人,声音变粗,肩膀变宽,与同龄人相比依然瘦削,时间也许改变了容貌和发型,但童年的痕迹总是藏匿在某个地方,譬如折断的指甲愈合后,总会在断裂处形成一条细细的白线。
亚瑟喜欢重复年少时的行为举止,去图书馆借阅书籍,偶尔光顾那家影院,它原来的事业已经被取缔,代之的是上世纪的黑白老片,他不抽烟不酗酒,不结交新朋友,不参加聚会也不约会。他仍然当年学校里形单影只的中学生,而不是成年人。
从学校毕业后,亚瑟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文员的工作,他平时用电脑替别人录入资料和表格,每次别人将任务交给他时,都忍不住会回头再看上他一眼,因为他们正面看上去一贯忧郁萎靡的同事,侧面的轮廓十分优雅耐看,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画侧面像。
这份工作让他能养活自己和母亲,这多少驱散了一些从过往追随而来的阴影。他们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变得波澜不惊如同死水。
不过每个周末,弗朗西斯都会来。
亚瑟还记得母亲病情恶化的那天,午后的阴霾沉重,镶金边的乌云在天空中层层叠叠堆积逼近罗滕堡,收音机重复播报未来两个小时也许有降水,空气里有股潮湿的味道,躁动不安。
当时,亚瑟正跪在地上拼一幅拼图,图上面是梵高的自画像,光线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在图画上,少了一只耳朵的画家看上去如此悲伤。拼拼图的技巧是先拼出最外围的边框,然后再慢慢向里填充,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社交方式,从外向内。
有时候拼累了,亚瑟直起上身看着窗外,那里有一条小路,在往常,偶尔开过一辆汽车便尘土飞扬,很少有人从那上经过。
当亚瑟低下头时,余光捕捉到一个黑影,对方站在窗外,透过窗户向屋内窥视,边缘模糊,颜色灰暗,像传说中的蜘蛛人一样瘦高,似乎透过永恒的玻璃窗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将阴影投上灵魂。
也许是低压缘故,亚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咳了几声,双手按住拼图。
这套拼图有一千块,多数是浑浊不明的色块,奇怪的形状,亚瑟拼出了四方框的三面,面对最后一面的瓶颈时焦虑让他无意识地咬起指甲。
他很难从小事上获得一点心理上的补偿来代替缺失的感情,但他又不得不如此。
母亲在做女红时陷入昏睡,整个房子寂静无语,亚瑟面色苍白地站起来,缓慢蹭到母亲做的摇椅旁探她的鼻息,然而厨房传出的尖锐啸鸣吓地他收手,亚瑟快速望向声源,面孔带着当初在地下影院被抓包的惊惧。
那是水壶烧开的声音,携着屋外骤然爆发的雨声传入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和紧迫。
“妈妈?!”
漫天盖地的雨声。
半小时后,“当当当!”
亚瑟打开门,看到一具裹着雨衣的身体立在门外,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雨帽压了很低,他看不清来者的脸。
“罗斯托家吗?”雨帽下的家伙出声了,亚瑟点点头。
“有位中风患者出现一过性昏厥了?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
对方似乎高兴地笑了起来:“幸好地图详细,这么大雨还是让我找到了。”说着就滴滴答答地想往里走。
“请问……”“我是医院派来的护理,今后我会负责照看你妈妈。你好,你是这家里的男主人吗?”
弗朗西斯是个失败的画家,在认清自己与绘画艺术无缘后,他去了殡仪馆当化妆师,后来又辗转当了护工。他每天的工作是叮嘱伊丽莎白吃药,为她按摩僵硬的肢体,有时为露一手法式厨艺。
弗朗西斯从法国的图尔来,那里被累累果实环绕,景色宜人,物产丰饶,但他抛弃这一切来到罗滕堡,虽说这里也是个美丽的城市,却不比那边的气候,弗朗西斯没有解释过离家的原因,每次他都笑着岔开话题。
这种抚慰让人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弗朗西斯取代了早年父亲的位置,给了亚瑟短缺的关怀。他的目光里总带着揶揄和孩子般的不怀好意,但亚瑟知道这是假装的。弗朗西斯是个好人,比大多数人都要好,都要真诚坦率,他照顾伊丽莎白很久,和这对母子相识快十年了,他依然将亚瑟当成一个小男孩,而亚瑟对弗朗西斯的生活也知之甚少,这样就已足够,这样很安全。
隔壁传来巨大噪音,遮盖了电视的声音,伊丽莎白又叫他了,她大喊手臂疼,说一定让弗朗西斯来。亚瑟给弗朗西斯拨了电话,一刻钟后,敲门声准时响起。
弗朗西斯带来了热敷设备,安顿好伊丽莎白,两人来到楼下,整个屋子的灯光都很黯淡,客厅也不例外,弗朗西斯泡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和亚瑟聊起来。
“亚瑟,你是不是太依恋这里了?”弗朗西斯盯着他问,亚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爱我的妈妈。”
“但你不应该这么孤单。”
“……我不孤单。”亚瑟低声嘟囔着抬起头,他看到施皮格尔站在窗外望着里面,小时候看见的黑影是他吗?
“不不不,妈妈不算。”
“……也许她死后我会找个伴。”
“你应该这样做,你的妈妈确实也在恶化。”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茶壶。
上去替伊丽莎白换仪器时,两人路过了几个房间,弗朗西斯指着门上的姓名牌问为什么不把是这个摘掉,亚瑟一看,那牌子上写着斯科特的名字。
“这是妈妈挂上的,摘掉她会不高兴。”
弗朗西斯点点头,紧接着他看到了亚瑟的门牌,就站在那里不走了:
“我可以看看吗?”他不容置疑地问着:“你清楚的,从卧室能看出一个人的故事。”
亚瑟沉默了片刻,为他拧开门把手。
这是一个整洁、昏暗、毫无特色、毫无感情的卧室,壁灯罩是贝壳型的,里面有一盏小灯,透过玻璃外罩在墙壁上洒下一片昏暗的暖光,让人想到五个世纪前干草监狱的牢房。
弗朗西斯来之前,亚瑟正坐在电视机前,惴惴不安地捧着遥控器,他被荧屏上的画面吸引,那是一部关于施虐狂的电影,低成本让画质粗俗不堪,主人公用锥子撬开一个男人的指甲盖,亚瑟不喜欢那些血迹,他喜欢接下来的——施虐狂将撬下来的指甲带着血吃掉了。音响里不断传出的惨叫让这个屋子更像牢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看这个!”亚瑟尴尬地要去拔电源,被弗朗西斯阻止了,他绕着房间走了一会儿,下了一个结论:“你该把窗户打破让阳光进来。”
亚瑟摇摇头:“我的房间不朝阳面。”
“好吧...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玩偶吗?十三岁的时候给你的锡兵玩偶。”
quot;我记得。“
“它在哪儿?”
“.....”亚瑟避开弗朗西斯的目光向旁边看去,站在门外的施皮格尔不知何时进了屋内,他坐在床上,就在两人中间,手握着支撑下巴,饶有兴趣地等待答案。
“我把它吃了。”听到这句话,施皮格尔微笑起来。
“吃了?全部吗?”
“是的,一块一块切下来吃的。”
【为什么这么做。】阿尔弗雷德慢慢打着字,按下发送。
【什么为什么。】有人给他回复。
【为什么虐待自己的身体。】
【只是为了保持清醒。】
【…】
【虐待身体,保持灵魂完整。】
【我知道了。】
【你呢?你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也想保持灵魂完整。】
伊丽莎白的病的确在恶化,亚瑟每天都请半天假在家里照顾她,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丧失了清醒、混淆了昼夜,她的声音平淡、毫无感情,她的面部同样没有表情,目光呆滞,隔着空气冷冷窥探他人的行为举止,她的声音死板可怕,如同被风吹起的木框一下一下敲击后面的墙壁。
“亚瑟,亚瑟,到这儿来,好孩子,你不要走,离开你我会死的。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需要我,但她不爱我。亚瑟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重复这两句话,心里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四月份的雨雪正漫无目的地侵袭这片土地。
“下雨了。”有一天亚瑟在切面包时,坐在沙发里的伊丽莎白突然开口说话,亚瑟诧异地转过头看她,发现母亲也在注视自己:“当这种雨降落时,出海的船就再不能回来……这是传说。”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从很深的溪谷里发出来的流水声。但亚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风不再争斗,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声形成的白噪音令人心安。亚瑟突然想起在店铺赊账买的东西没付钱,于是他披了件雨衣出门,把伊丽莎白一个人留在家里。
但那天伊丽莎白把门打开后恰巧发现漏水,哗啦啦的声音引起她注意,她支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寻找声音最大的地方,最后挪到了一扇门前,那是地下室的入口,没什么特别的,她没有带一盏灯,而是就那样走了下去,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地下室里已经积满三英尺深的雨水。
从此她和她儿子的人生都被改变了。
亚瑟站在台阶上看着棺材被抬上车。
失去亲人的感觉就像穿了十多年的一件外套突然落在地上消失了,你似乎仍然记得抓着衣角时的感受,又好像从未拥有过它。
没有一个人陪伴,亚瑟突然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父亲和哥哥抬着小提琴放在了车上,一切像梦一样飘渺,引擎启动,所有东西都被带走,注定失去的感觉让他突然明白自己无法忍受孤独。
转身回到屋内关上门,靠在门上,这幢房子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他痛苦地揪着头发大叫“施皮格尔!”
这一次施皮格尔没有出现,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召唤。他又给弗朗西斯打电话,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打给急救中心那样,电话接通了,亚瑟捧着话筒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瑟?”
“妈妈....她去世了。”
沉默持续了近半分钟,亚瑟喂了一声确定对方还在,电话那端弗朗西斯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亚瑟心想,他想安慰我,想说点有用的话,谁知对方突然说到:“那么现在你可以抛下男孩,成为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图尔吗?”弗朗西斯顿了顿,低声道:“原因很简单,我们家有五个孩子,有一天我走丢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路上遇到的人从不问我自哪里来,但总是有人给我钱,我自己走了很久,又坐了货车,然后我来到这里,被一对夫妇收留,那个女人当年在去集中营的路上被她妈妈扔了出来,她也是被自己的家庭收养的。”
亚瑟无言以对,他突然想起了《大卫之星》
“现在,我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很有能力再回去,但我永远不能再回去了,亚瑟,你明白吗,成长是不可逆转的,你必须接受。”
quot;嘟嘟嘟——”
亚瑟放下电话。他这才意识到,弗朗西斯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一直是个孩子,他也许信上帝,但上帝不救他,上帝不保佑落单的飞鸟,不给沉浸于过去的人希望。也许应该放弃点什么才能继续下去,才能找到更需到的人,必须有所放弃,伊丽莎白就是因为不肯放弃自己才永远留在这所屋子里的。
他想起施皮尔格。今后再没有一面镜子能映出他童年的模样,对生于黑暗的人而言光明是短暂的,黑夜才是永恒。
他慢慢走下楼梯,破碎的地方被修补,积水被抽干,他一步步走下去,走到深处的黑暗里,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自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水汩汩流出,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源头,他在水声中接受第二次洗礼。
水既可以是羊水,也可以是识海。
亚瑟默默思索着,感觉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水中,不明光源在上方照耀,他睁开眼睛缓缓向上游动,看见施皮格尔像鱼那样游过来,对方划动水流的方式带着儿童式的灵活,像在挥手告别。于是亚瑟伸出手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手掌,他快速游开到了亚瑟头顶,白色的光将水照地通透,亚瑟盯着光源,盯着施皮格尔缓慢上升的身影,直到消失。
【再见.....】
亚瑟猛地抬起头,溺水般喘息着。
他想起那天斯皮格问他的问题,他来不及思考就突然被掀起毯子,母亲那时还能站立,她的下巴就在自己的眼睛上方,她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我不是叫你睡觉了吗,怎么还开着手电看书?”亚瑟想叫施皮格尔赶快离开,但朝身旁瞟去时他没有看到任何人,手电的光打在墙纸上,没有光照的地方显得黑暗又虚无。
【你叫Spiegel,亚瑟•施皮格尔。是我创造出了你,我的朋友,我不需要你了,再见。】
亚瑟平静地向过去道别,他想知道谁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同伴。
【我渴望找到一个同伴,不会离开我,而是与我融为一体。】
亚瑟早早地来到单位上班,办公室看起来缭绕着昨晚的香烟烟雾,大家互相道着早安,亚瑟将餐盒和纸包放在桌子上。
“早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亚瑟转身看见一位女同事,她倚在门边歪着头向自己问好。
“早安。”
“你看上去挺疲倦。”
“我昨晚在忙,我为你们做了午餐。”
“哦天啊!”女同事似乎很诧异,她朝桌上看去,那上有四台电脑,其中三台老式机子一起动嗡嗡直响能当电扇,一盏台灯,似乎没有午餐的痕迹,但她还是耸耸肩说:“那可太棒了!我们等着中午享用。”
“是啊。”亚瑟目送她离开,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办公桌,手掌不安地摩挲着纸包。
实际上他带了不少东西,包在纸包里的是烟肉和面包,除此之外还有小香肠配熬白菜,荷包蛋,煮熟的马铃薯和糖水煮草莓,早上同他打招呼的女同事在切面包时朝他微笑:“这味道不错,是用什么做的?”
“祖传秘方。”
“不不不你得告诉我我尝不出来这是什么做的。”“得了,亚瑟不会用人肉招待你的,他又不是汉尼拔!”
亚瑟矜持地笑着,默不作声地观察周围人因咀嚼而鼓起的咬肌,人吃动物时的神情是满足的,但人本身也是肉。
【我的心里有东西在成长,需要被看见】
亚瑟站在书桌前剪着什么,桌上摆了很多他小时候看过的画册,一本本支离破碎,剪掉的书页被拼着一个坑坑洼洼的人,嘴巴和眼睛过大,连接他们的鼻梁又太细,下巴扭曲,四肢畸形,两片书页组成他的躯干,这个人看上去分裂又诡异,然而书并不能食用。
又有一次,连续两周亚瑟都收集面包芯,用它们捏成一个粗糙的男性身体,没有四肢和头颅,亚瑟将它的躯干用面包刀切下来当作晚餐,没有配菜,没有奶油,他想象自己所咀嚼的是一具活生生的躯体,并发出感叹。
亚瑟感觉自己就像《浮士德》里的瓦格纳,创造出无数的荷蒙库鲁斯,唯一不同的是,他吃掉它们。
【这并不能让我满足,我想吃一个真正的人。】
网络的确是一个自由的地方,相比于现实它能容纳更多的人,亚瑟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公告出现在论坛最顶上,在发出它的一瞬间,就像捆住胸膛的三圈铁箍纷纷炸开那样,亚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约三分钟后,收件箱的邮件数有节奏的增加着,这些邮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主题,亚瑟大致翻了翻,里面有三分之一认为他是开玩笑,三分之一在询问他这样计划的缘故,剩下三分之一里也只有一小部分发来了照片表示同意成为他的"肉“,亚瑟选择了一位住在班贝格的人,因为那里距离罗腾堡比较近。
这第一位前来的家伙很年轻,皮肤微黑,看上去有西班牙血统,不知为什么,看着对方暧昧的笑容和满胳膊纹身,亚瑟觉得他十分不靠谱,无法猜测出他内心的真假。
但他还是把这名叫安东尼奥的年轻人带到自己改装的地下室,周围的墙铺满隔热毯,正中央摆着放了砧板的大铁桌,一个浴池靠在墙角,这里曾经一片汪洋,上面漂浮着....
quot;我说,你简直太酷了!道具很逼真。"对方兴致勃勃地夸奖,亚瑟没有答话,只是让他脱下衣服躺在砧板上,自己给他围上保鲜膜,对方照做,很符合待宰者的模样,就是他口中似有似无的喘促让亚瑟心烦,他以为这底下不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quot;大部分的肉在这里"亚瑟用黑色马赛克笔在安东尼奥并不粗壮的大腿前部画了个圈涂上阴影:"还有臀部""对..在那里!"安东尼奥像是很兴奋那样接口。
quot;肉够厚,可以做成肉排。""是啊,鲜嫩多汁!"
如果只是尖叫的话亚瑟并不在意,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响,亚瑟很想让他闭嘴,但他只是张了张口,便弯腰去取砧板下放着的铁链。
quot;那是什么?""是吊着你的铁链。"亚瑟将它绕在安东尼奥的脚踝处,又向小腿缠了几圈防止松脱:"这样可以方便我给你放血。"
对方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里很冷。”“对,为了保持你肉质新鲜。”亚瑟头也不回地答道,从几步开外的桌下扯来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装血用的。”安东尼奥不再说话了,只是神经质地呻吟着,亚瑟开始吊起他的脚,他的呻吟声随着高度增加而变大:“我的大脑在剧烈跳动。”“那是血液回流到你的脑内了。”亚瑟又向上拉了拉:“我割你脖子时血会喷我一身。”
这时令亚瑟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安东尼奥的呻吟变成了抽泣,他哭起来:“我不想这样做...这不是我以为的...”亚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安东尼奥艰难地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我以为你只是个喜欢施虐....我不想这样做!”说这话时他丧气地用力躺下,哀嚎着。
亚瑟明白了,这个人果然不靠谱,这让他很失望,他慢慢放下安东尼奥,低声说:“我都说了,我需要认真的。”
失望后的第二天晚上,亚瑟等到了第二封邮件。
正在他收拾餐桌时,新邮件进入的“叮咚”声让他停手,电脑发出淡淡白光,一个对话框出现在屏幕中央,亚瑟擦了擦手走过去,用鼠标点开阅读:
【我将自己奉献给你...
这开头令亚瑟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快速捂住脸,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他放开手又去看那封邮件:
【我将自己奉献给你,让你生吃我。
我已经准备好,今晚我滴水未尽,
你可以相信我,我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几乎是在宣誓,
你如果真的想这样做,就需要真正的受害者,心甘情愿的来到你那里,我愿意成为那个人。
只希望你不是恶作剧,不要令我失望。】
向下拉动是发件人的照片,亚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紧紧盯着这名坐在昏暗灯光里的男孩:五官模糊,轮廓黯淡,颜色浑浊,坐姿显得紧张并神经质。但能看出来他正值青春年少,也许刚卡要求的年龄底线,简直糟糕透顶,但符合自己的期望,亚瑟咬了一下手指,慢慢地回复:
——【我只想吃你的肉,我非常认真,你有全身照吗?】
——【能看到照片吗?我刚才还想希望你不是恶作剧,我现在放心了,希望你能吃掉我,这是我从小就需要的...你的牙齿坚固吗?】
——【你看上去很美味,希望我能把你吃进肚子里,我发了我牙齿的照片】
两双手分别敲击着面前的键盘,他们预谋着同一件事情,是唯一的知情者和当事人,也许事后多数人会说这是一场罪行,然而却没有受害者。他们的人生轨迹正在融合。
——【很整齐,看来你有一口好牙,能咬下我的肌肉,我愿意看到血从你嘴角流淌下来。等你杀了我后,不要将任何东西留下来】
——【我会处理的,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上六点,在陶伯河畔罗腾堡下车,我会在车站接你。你还要继续吗?】
咔哒,咔哒哒,咔哒哒——
——【我要通过补偿才能让灵魂完整,我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这座中世纪古城已经陷入一片死寂,但亚瑟却听到一个声音在逐渐响起:轰隆隆隆隆隆———如同砺石翻滚、火车咆哮、熔岩呜咽,愈发剧烈,升腾为一阵接一阵的渴望。
他知道这一切就要来了,它们明晚就要乘着火车,来到这座城市。
【有人在找我。他是一个遥远又真实的同伴。】
第二天阿尔弗雷德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事假,坐上了前往罗腾堡的火车,列车启动的一瞬间,他有种灵魂出窍的痛快感觉,月台上匆匆挥手吻别的人没有一个他认识,也没有一个认识他,赎罪路漫漫,他和其他人不同,他要去的是终点意味永恒,他要脱离红海。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们尊你的名为圣,常识不愿为我解惑,我只能选择凝视深渊。”亚瑟站在伊丽莎白的墓碑前默声祷告。
我什么也不怕,我坚不可摧,我能面对一切困境。生命必将终结,我父,请您告诉我该如何保持永久的光明。
“终有一天我会坠入泥土,坠入黑暗,坠入火焰,阿门。”
我居然在祷告,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徒劳地靠在车窗上,后来伊丽莎白告诉他那部电影的结尾,她也去看了,女主角得了重病,身体不可逆转地枯萎下去,患了失心疯的男主角在一个清晨将女主角的患病部位挖了出来,剩下残破的身躯由他抱着一步步走向大海。人类很脆弱,连写出的故事都是脆弱的。
从墓地回来后,亚瑟昏昏沉沉地坐在窗边,窗外树木的枝条轻轻摇晃,他想起一个古老的电影,里面男爵为小男孩念诵诗歌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回荡:
/是谁这样迟在黑夜和风中奔驰?那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他把男孩子抱在他的怀里,他把他搂紧,给他保持温暖/
/我儿,为何如此惊慌藏起你的脸庞?父亲,你没瞧见那个魔王!戴着冠冕,拖着裙裾?我儿,那是一片烟雾/
/来,跟我走,可爱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戏......我爱着你,你的美貌使我着迷,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要动用武力/
/父亲,父亲,他现在抓住我不放,魔王抓得我疼痛难当/
/父亲心惊胆战,加紧策马飞驰,他把呻吟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容易赶到了家里,但是....../
“最后,他死了,躺在父亲的怀中,死了。”
“陶伯河罗腾堡站!”
窗外的景色慢慢静止,身边的人依次站起,打开车门发出的动静惊醒了他,这列火车太快,阿尔弗雷德对于共同乘车的人尚且一无所知,他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慕尼黑,或者门巴,或者盐湖城,他好像又回到了终点。
罗腾堡的夜风很凉,他竖起衣领挡住下巴,眼镜上因此被呵出白气。
人们陆陆续续从他身边穿过走下月台,影子凌乱地划过地面,阿尔弗雷德站在其中显得十分孤寂。
有人从地下通道走上来,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对方先是站在台阶前朝身后看看,然后才回过头。
那个人一眼就朝这边看过来,他的发色很浅,但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也看不清五官,但侧面轮廓十分优雅,他穿着薄薄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毛衣领,显得瘦削并且中规中矩,如同传说里细长的蜘蛛人。阿尔弗雷德知道,在灵魂深处某个地方,这个人必定残缺不全。
对方也在一动不动地打量自己。他们就像故交那样一般望着彼此。
火车开走了,阿尔弗雷德缓步向那个人走去。
(-1)
他们终于相遇了。
自从那次父亲离开,亚瑟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明度不同的灰色,所以此刻他无法辨别对方的瞳色。也许是蓝眼睛?
“你…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这个问题应该是出人意料的,对方诧异地瞪大双眼,然后摇着头轻声说:“是蓝色的…“
亚瑟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男孩,比他的父母朋友也许更了解,这种了解来自他浅色发亮的头发,向这边走来的步伐,因局促不安而微微不对称的嘴角,还有那双充满迷惘神色的眼睛。他的确是蓝眼睛…在北欧,蓝眼睛意味纯洁,意味容易受到欺骗。这个男孩也许有时很聪明,很老成,但有时又像个敏感的小女孩,稍微刺激便反应强烈。也许只要时机恰当条件具备,他就随时能发疯、嚎啕大哭。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而对方也同样看穿了他。
这种感觉竟令他动容了。
“你好。”他笑起来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我是亚瑟。”
“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你是来吃我的。”
“对。”
”….“
“来吧,跟我来。“
阿尔弗雷德坐在了一辆车的副驾驶后面,亚瑟从另一边拉开车门坐在驾驶的座位上,车里充斥着柳丁的香味,从后视镜里,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同样在注目自己,于是他勉强笑笑:“你很紧张吗?”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不紧张,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发生。”“我知道。”“我希望就在今晚发生。”“好的。”
引擎启动,风声渐长,四月末的罗腾堡有了冰雨前兆。
“我希望记住这件事,就像婚礼一样,一旦有人察觉我们做的事,我想让他们知晓真相。”亚瑟一边调整摄像机的镜头一边说到,这显然是说给他面前的阿尔弗雷德听,阿尔弗雷德正打开药瓶喝药,那是帮助他安眠的东西,让他能远离不必要的痛苦。
“这个据说一两分钟就会发挥药效。“他咽下最后一口,把空瓶轻轻放在身旁的桌上:”我会等着它发作。“
“我陪你一起等。“亚瑟将摄像机挪到一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后,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还是清醒的,焦躁侵蚀着内心,他突然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走动:“怎么办、怎么办亚瑟?我为什么还是清醒的?!“
亚瑟也站起来皱着眉头看他来回走。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药不发作,我该怎么办….“”别着急,会起作用的。“”不!不会了!你也知道不可能!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天啊…我究竟在想什么…“他用力揉搓脑袋,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
“让我走。“他突然走过来抓住亚瑟的肩:”让我走!“
见亚瑟不可置信的表情,阿尔弗雷德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又说一遍:“送我回车站。“
距离来到罗腾堡不到两个钟头,阿尔弗雷德再次看到了火车站高高的尖顶,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雨点划过车窗,形成泪水一样的透明流线,亚瑟坐在位子上正视前方,上面不满凌乱的雨痕:“你要离开我了。“亚瑟表情逐渐淡漠,但这句话还是有感情的。
阿尔弗雷德转过头看着亚瑟,亚瑟在狭窄的车厢里慢慢侧过身体,手指死抓住靠背椅,在上面留下抓痕,看到这一幕,阿尔弗雷德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忍不住伸手拥抱了他,对方回应了拥抱。
”我很抱歉亚瑟。“
说着他匆匆松开手,转身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他刚一钻出车,冰冷的雨水便迎面扑来。
好冷…
阿尔弗雷德的心里像上演了一场闹剧,没有高潮也没有善始善终,这让他更加失落,甚至感觉不到雨在变大。
“阿尔弗雷德!阿尔!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像是马修又像是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回过头,看见亚瑟和自己一样站在车外,肩膀上的外套已经浇湿了。
“我可以做到!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你下火车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感觉…”
“…什么?”
“我们迟早要在一起。”
“…”
亚瑟看见他在犹豫,他忍不住将刚刚冒出心里的话说出来:“我需要你,就像需要食物,没有你我也许会死。”
他们在雨里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阿尔弗雷德原路返回到车里,亚瑟马上也钻进来:“我们去药店,买点咳嗽药水,那里有安眠成分,也许管用。”他快速看了亚瑟一样,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衣服因为吸水而变成更深的颜色,柳丁的味道似乎更浓烈了,然而刚才的失落感已经一扫而光,被需要和被满足的感觉突然充实内里,亚瑟没有答话,也没有发动车子,像来时那样望着窗外。
“我妈妈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死的,”他